朱鏗寒回到家裏的時候，天都快亮了，輕輕的進了屋子，就看到楊若嫣斜倚在榻上，身上蓋著錦被，衣裳卻沒有脫，顯然是就這樣等著他，等的睡著了。

朱鏗寒忙過去，連同被子一起把她抱起來，過去放在了床上，楊若嫣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，含糊的道：“你回來了？”

朱鏗寒輕聲的答應了，將自己的衣衫脫了，也跟著上了床，伸手把她摟進懷裏，輕聲道：“睡吧。”

“怎麽樣了？”楊若嫣雖然睡得迷迷糊糊的，不過還是問了一句。

朱鏗寒輕聲道：“結束了。”他的手輕輕的拍打著她的背，好像是哄小孩兒一樣，想要把她哄睡。

只是那很輕的一句話，卻又很震撼！楊若嫣瞬間的就清醒了，一下子眼睛睜得好大看著他：“結束了？是什麽意思？皇太後輸了？還是你們輸了？”

朱鏗寒輕手輕腳的哄了半天都沒有把她哄的繼續睡過去，反而還一下子清醒了，只能無奈的笑：“為了不驚醒你，我手臉都沒洗就上床了，偏你……昨晚上你那麽困，這會兒醒了？”失笑著搖頭，自己起身道：“我先去洗洗，一會兒出來和你說。”

楊若嫣看他去盥洗間，於是自己爬起來看了看窗戶外面，外面天才蒙蒙亮，應該是淩晨了。她又縮回了被子中，昨晚上那是後半夜了，她一向作息正常的人當然撐不住了。但是現在不一樣了，已經睡了一覺，而且知道一會兒還能睡，一直睡到自然醒……那麽她當然就想關心一下，那麽多人忙了一晚上，到底收獲如何。

等了一會兒，朱鏗寒洗了手臉這才重新出來上床。將她摟住了才道：“自然是皇太後輸了……布置了那麽多的事情，自然不能叫皇太後繼續贏下去。其實我送你回來之後，榮國公就沒有掙紮，當時就認罪了，之後就是一些收場的事情。”

“那怎麽處置的？”楊若嫣問道。

“榮國公即刻出京回他的國公府，三年不得進京……不過三年後，皇上若是還不放心他，依然可以找理由在延續這種禁令，基本上，算是終身監禁在他的封地，再也出不來了。至於皇太後……”朱鏗寒看著她，輕笑著道：“十天之內去陪都養老，終身不得出陪都的皇宮。”

楊若嫣停頓了一會兒，才呼了口氣出來道：“不出所料的結局……皇太後自己應該也覺著不出所料。”

朱鏗寒輕笑：“這個結局在她心裏，她也許不願意承認，但是應該早就想到過。”

“是啊，皇太後的心中應該也有這個結局，只是她不願意承認罷了……”楊若嫣搖搖頭，閉上眼睛，往他懷裏倚了倚：“終於平靜了，睡吧。”

朱鏗寒輕輕的笑，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，輕聲道：“嗯睡吧。”

這一番的王爺們和皇太後之間的較量終於結束了，吳世吉被當場斬立決，榮國公被敕令即刻離開京城，皇太後也被下旨離開京城去陪都養老，再也不能回京了。

當然，從第二天開始，朝中也不是沒有過其他的聲音，還是那句話，皇太後是皇上的親生母親，皇上就這樣把生母給送走了，很多朝臣都上折子，無非就是一句話，‘孝’字最重啊！

不過這件事皇上已經定了，王爺們也已經定了，上折子的都是些小官員，博個出頭露臉的機會，根本就掀不起大的風浪。

當天的天一亮，榮國公被禁衛軍和錦衣衛兩方面的人押著回到了京城的府邸，三兩下的一收拾，又被這些人繼續的押著，出京回松江府了。他的親兵也全都被就地責仗，有些充軍了，有些判了一兩年的監禁，有些就被禁衛軍收了，全都散了。

皇太後是怎麽都不可能在翻身了，這幾天後宮就在收拾東西。

“病了！說是病的很嚴重，這幾天太醫院的太醫們都在慈寧宮圍著呢。”林鈺焯來到了楊府，正在和朱鏗寒說著，說到了這裏就轉頭看坐在一邊兒的楊若嫣道：“皇太後跟皇上說，要請安郡王世子妃進宮給她看病，皇上就給擋住了。”

朱鏗寒微微的一哼。

楊若嫣道：“是真的病了？為什麽請我去看病？”

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麽，不等林鈺焯說話，朱鏗寒便已經道：“放心的，皇上也不傻，能給皇太後下了聖旨請她走，費了多少功夫？多少王爺一起聯手才做到的？這一次如果叫皇太後賴了下來，恐怕以後在想要送走就更難了！”

林鈺焯重重的點頭：“對，這個不用擔心，皇上同樣也是巴不得皇太後走呢，當然表面上又是找大夫又是做什麽的，可這一步皇上是絕對不會退後的，退後了，就是後患無窮！”

楊若嫣這才點點頭，又奇怪的看著朱鏗寒道：“那為什麽要見我？”

朱鏗寒想了想，搖頭：“不知道……誰知道她怎麽想的，不過，想來也是沒安好心。”

楊若嫣輕笑。

林鈺焯也笑了道：“皇上可能也是這樣覺著的，所以根本就沒答應……現在是皇太後做什麽舉動，皇上也是絕對不會動搖的，十天一到，馬上請她走！睿親王、端親王這麽多的王爺，也急著回家呢，在京城都呆了大半年了。”

說到了這裏林鈺焯問朱鏗寒道：“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走？”

朱鏗寒想了想，看向了楊若嫣卻沒說話。

楊若嫣就知道他是懶得說了，叫自己說，只好自己回答道：“倒是還沒有商量，肯定是要等皇太後走了之後，不過那時候天氣也很冷了，到了西北那邊路不好走，也許等過了年……對了，你府上收拾好了沒有？”

林鈺焯點頭：“這幾天收拾呢！我和我父親也是商量著等過了年之後再走。就是父親叫我來和你們商量，還是等過了年，正好我們也收拾的差不多了，過了年到底時間就充裕了，我們是闔府搬家，那些東西！簡直都能堆成山，年前走時間太緊了，根本來不及。年後我們先走，大部分的東西也全都帶去，只留下幾個大管家和我二叔，他們在這邊善後。”

……

五天之後，京城地界開始下雪了。還是一些小雪豆子，一天晚上，突然的大片大片的鵝毛大雪，夾在雪沫中被北風吹著，飛快的降落在了京城地面。

飄飄搖搖，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空中飄下來。瞬間就將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白雪，接著，越來越厚。

第六天，就在雪下得最大的那天晚上，傳來了消息，轉天就是皇太後去陪都的日子，文武百官都要去送行。

皇上果然不傻，並沒有等到第十天。

……

楊若嫣站在朱鏗寒身邊，她身上穿的月白色領蘭花刺繡簇狀印花交領長襖，裹著件銀白翠紋織錦羽緞鬥篷，白色的一身在漫天的雪地中，顯得那麽的純凈。此時她正看著前面緩緩走過去的車輦。

皇太後坐的車輦上，正從車窗中往外看著。

這裏是京城外面的百裏亭，朝中的大臣們很多都來送皇太後，而王爺們更是全都來齊了，此時正站在路得兩邊，恭恭敬敬的送皇太後走。

既然已經勝利了，勝利者的姿態和風度，這些王爺們是一個都不差，面子上的功夫，那是做足了的。

而皇太後就在車裏，穿著件金色軟雲羅福瑞成祥襖裙，大紅狐貍翻毛鬥篷，大紅的顏色，反倒是將她的臉色映襯的蠟黃。似乎就是一夜之間，皇太後老了有十歲。

經過這些王爺身邊的時候，一雙陰鷙的眼睛，將外面的人一個個的看過去，似乎要把這些人記在腦海中，記一輩子！想來，她應該也忘不了這些人，這些將她從最高的位置趕下來，從權利的中心趕出去的人！

在經過朱鏗寒和楊若嫣身邊的時候，皇太後雙眼瞬間瞇了起來，那陰鷙的感覺更強烈了，嘴巴動了動，似乎是想對楊若嫣說什麽，但是，車輦過去了，她還是沒有說出來。只能看見她冰冷的呼吸著，從嘴裏、鼻孔裏噴出來的氣遇上了冷凝的空氣，變成了冰霜，凍結的使周圍的空氣似乎都更冷了一些。

車輦走的很遠了，皇太後還扭頭看著這邊，似乎想要叫楊若嫣記住她現在陰鷙的這個眼神，冰冷的呼吸！

楊若嫣只淡淡的看著，並沒有因為她想要說話就湊上去，其實，現在皇太後想說什麽，已經不重要了，對楊若嫣來說，她所說的話，一向都不那麽重要。而皇太後想要表達的什麽，她也全都不在意，並沒有對她那陰鷙的眼神留下什麽印象。

就好像，她渾身的溫暖，外面的雪花落在了她的身上，瞬間就融化了，根本冰冷不著她。

朱鏗寒一直也看著這一切，皇太後的眼神他也看到了，不過他依然是神情淡然，同樣的毫不在意，只是將自己的手從鬥篷下伸出來，輕輕的攬在了楊若嫣的腰上。

楊若嫣擡頭看他，嫣然一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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